六道骸陷入選擇困境, 他想看後續，又擔心看到另一個自己的黑歷史。

目前的情況很明顯，名叫雪莉的研究員不僅成功逃出去了, 還得以聯系到未來的彭格列, 以自己為彭格列賣命做交換, 請求彭格列來營救悟子。

而按照六道骸對自己性格的了解，動手前他肯定會把能挖出的秘密全挖出。好比這個組織共有多少人，還有哪些研究, 研究所都在什麽地方等等。除此之外還有試驗資料——就像他當初毀滅研究輪回眼的實驗室前，把輪回眼相關的資料備份一樣, 就算對這裏動手, 他肯定也要先拿到有關悟子的資料。

這是為了以防萬一，人體試驗避免不了副作用。唯有知道全面記錄，包括臨床數據、用藥、各種體檢結果等, 才能更好維護‘實驗體’。如果當初他沒有拿有關輪回眼的資料，也不可能那麽早掌握多種技能, 還了解輪回眼的副作用。

最合理的推斷是，未來的六道骸在動手前先潛入研究所進行秘密調查，結果悟子跟大貓一樣視察領地, 四處亂翻的行為, 被觀察中的六道骸註意到。為防止小朋友過於囂張的行為觸發研究所警惕，六道骸幻化成小孩來降低悟子戒心，安撫蠢蠢欲動的小家夥。

——可就算哄小孩也沒必要十指相扣著一起睡！再多理由也解釋不了那個家夥的行為有問題！如果我的輪回眼失控到此等程度，我幹脆把它提前挖掉碾碎算了！

六道骸惡狠狠的詛咒自己。

與他有同樣想法的是夏油傑。

沒錯, 之前說了, 夏油傑無法控制劇情, 這些劇情是悟子的記憶不是他的, 但是畢竟是在他的大腦之中釋放記憶，導致哪怕是沒有夏油博士參與的劇情，他也能通過一種類似第三視角的方式全部看到。

他已經來不及想前面爆炸量的信息都意味著什麽，現在的劇情發展讓他感到詭異的同時充滿警惕。

他不知道幻術師，但他知道半夜三更突然大變活人出現在年幼的悟身邊絕對沒好事。

——別睡，悟！那家夥有問題！

哪怕他想提醒，也無法將自己的想法傳遞過去。

夏油博士還是繼續按照劇情行動。

悟子早上醒來，一個人都沒有，他還有些失落，覺得昨天果然是自己太寂寞了夢見了個不存在的朋友。

夏油博士等悟子吃過飯後，為他介紹了新來的人。

“這是雷歐，以後由他替代雪莉的工作。”

一個黑色短發，十六、七歲的少年神采奕奕的向悟子打招呼：“初次見面，以後由我來負責跟您的對接工作！”

悟子眨眨眼，看向博士：“這個人好奇怪。”

夏油博士失笑：“他習慣用敬語，對誰都這樣。”

雷歐羞澀臉紅：“如果冒犯就不好意思了，請多指教！”

悟子繼續吐槽：“請多指教難道不是新婚妻子對丈夫說的嗎？”（島國請多指教的說法有好幾種，妻子對丈夫用其中的一種說法。）

夏油博士難得放松：“雷歐是外國人，來自意大利，有時候會在用詞上有些奇怪。”

於是雷歐加入研究所大家庭，而且很快獲得很多人的喜愛，包括夏油傑。

有誰會討厭懂事聽話，業務能力強又謙虛靦腆的年輕人呢？研究所的大部分人都壓力挺大，尤其雪莉的事讓大夥人人自危，每個人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而感到心中悲涼，失去幹勁。雷歐就像一陣清風，給這裏註入活力，讓人產生原來我們也可以在同樣的環境下活得更輕松一些的錯覺。

夏油傑大約是因雷歐對於悟子跟他的過度恭敬而提升了好感度，在他心中本來咒術師就高人一等，是特別的，哪怕失去咒術，他們依然有咒力，依然跟普通人不一樣。

事實再度證明，如果有人瘋狂舔上級，肯定會官途暢通無阻，如果沒有，一定是舔的還不到位。

雷歐在極短的時間內，不僅接手雪莉的部分工作，獲取夏油博士的信任之後，他還得到了比雪莉更多的屬於夏油博士的一部分權限，很多夏油博士自己的工作都交給他來做。

這讓人再度懷疑，夏油博士平常的時間都幹什麽去了。

對此，圍觀此段記憶的幾人都有了猜測。從夏油博士之前的舉動跟密室來看，他多數還在尋找重新掌握咒術的方法。尤其夏油傑本人，他知道自己可以操縱咒靈，因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肯定在不斷搜集咒靈，哪怕現在無法使用，一旦恢覆咒術之後，這些咒靈都將是他的武器。

夏油傑曾經在現實世界見過九十九由基。

當初他叛出高專的引子，就在他與九十九由基的一番交流之中產生。

他們兩個都渴望讓無止無休的死亡停止下來，希望咒靈能減少，甚至徹底消失於世上。

對此，他們討論的結果是有兩種操作方法。

第一種，是將全部的普通人都殺掉，因咒靈是普通人的咒力堆積所產生，咒術師能控制自己的咒力，普通人無法控制。將普通人消除，只留下能對抗咒靈的強力的術士，之後讓同類能在沒有那麽多危險的環境下繼續生存。

第二種，就是讓所有人都變成類似‘天與咒縛’，也就是他曾經的敵人伏黑甚爾那樣的體質，絕對零咒力，自然也不會產生咒力堆積與咒靈。

兩人討論之後，他考慮執行前一種，他知道九十九由基考慮的是能否執行後一種，或尋找出更好的方法。

顯然，在夢境之中的世界，九十九由基得出了一個全新的，與眾不同的答案。

咒術平衡原理，他很早以前就聽說過。就跟狼群跟羊群的數量會成為固定數學函數曲線一樣，在咒術世界，平衡原理會以規律的形式顯現在更直接的方面。

好比五條悟出生的時候，據說咒靈出現的等級跟數量都如泉水一般暴增。陰陽是平衡協調之物，因‘六眼’這一強力咒術出現，自然會出現更多咒靈。

以前夏油傑聽過這種說法，但沒有上心，他覺得將咒靈數量增加歸咎於五條悟的強大太可笑，那只是一種掩飾自己無能的說法。

但很顯然，在夢境中，或者說，他的潛意識中，本該明白那是事實。

咒術平衡原理的確存在，五條悟的確讓咒靈的數量跟等級暴增。

這裏的九十九由基，根據咒術平衡原理推測出，真正讓咒術師不得不面臨高等級咒靈，在於咒術平衡原理。

從五條悟身上往開推廣，那就是越強的咒術師出現，相應的咒靈誕生的速度跟等級越高。

那麽醞釀了漫長歲月，籠罩半個多島國，維持咒力濃度以便讓咒術師能快速升級的天元的結界，就是破壞自然平衡的罪魁禍首。

九十九由基做的事很簡單，就是讓平衡重新恢覆正常，消除不自然產生的高強度術師，封印諸如五條悟一樣太過破壞平衡的存在，咒靈的數量跟生成速度自然就減慢了。

之後，她又做了什麽就不清楚，總之大部分咒術師失去了咒力，而咒靈的數量又被削減了一波，基本對人危害很小。

反正是夢境，細節不重要。夏油傑想。大約這就是一個他內心之中，假如九十九由基實現她的理論，真的讓咒術師跟咒靈一起消失的世界。

咒術師成了普通人。哪怕有咒力，也只是比一般人強一點。

而咒靈，能被現代科學方式捕獲，大約數量也非常稀少，否則夏油博士不會專門小心將它們儲存起來，又花費很長時間在尋找捕獲它們上。

“原來如此，如果她的理念實現，不再有更多術士犧牲，我，其實還是不甘心嗎？”

夏油傑終於明白，原來他一直在意的不是同類不斷為了普通人被殺死，如果是那樣，現在這個世界明明實現了他的願望，同類可以獲得安全，只要失去力量。

但是夏油博士卻依然不甘心！

他想要的，根本不是他自己所說的冠冕堂皇的大義！

“原來，我只是沈醉於自己的力量，沈醉於這種優越感。原來，那些全是理由跟借口，我只是……”

“……太弱了。”

心靈上的軟弱，讓一個本來認定保護弱者才是大義的人，轉而對弱者露出獠牙，持強淩弱，壓榨比他弱小的存在。

他只是，害怕死亡，害怕失去力量，害怕一切盡在掌握的優越感。他在通過踐踏弱者獲得滿足，通過虐殺弱者來獲得安全感。

根本沒有什麽大義，全都是他自欺欺人的遮羞布。

夏油傑不知道，自己的這些心靈自我剖析，全都被他精神世界的另外兩個觀眾聽得一清二楚。

“根本不是這種理由吧？一個正常人死了太多同伴精神崩潰走極端不是理所當然嗎？正確姿勢難道不是應該立即就醫尋求心理疏導？”悟子捂著嘴一副嚴肅臉，“搞科研的人太容易鉆死腦筋，世上的事又不是非黑即白的翻轉棋。這就是所謂的高智商低情商？”

六道骸道：“Kufufu，這邊世界的他可不是科研人員，明明是他自己有問題，科研人員可不背這鍋。”

悟子眉頭舒展：“也是啊，雪莉就不是這樣。你說在這邊的世界，也能找到雪莉嗎，師祖？”

六道骸笑了：“也許會，也許不會。”

現在還無法確定兩邊的時間線是否真的同步，本來骸認為是不同步的，因為悟子的年齡問題。但是如果悟子的年齡本身就是最大的BUG，其他的一切都是正常的，那麽也就是說，悟子記憶中的一切發生在十——不，現在他五歲，那就是九年後。九年後的雪莉看起來二十多歲，那麽九年前，雪莉也才十多歲剛剛將近二十？這麽年輕，估計還在哪個學校裏學習，除非她的確是某一方面的天才，現在已經被這個可疑的研究所籠絡。

也許她是個不錯的切入點，六道骸想。悟子的記憶中的確提到過，雪莉在研究機構呆了很久，所以其他人都不能理解她的背叛。如果能找到雪莉，一直盯著她的行蹤，說不定能找到研究所跟其爪牙。

另外，這個雷歐看起來是他的又一個契約者。

六道骸頗感興趣的想，現實世界的雷歐應該也才六、七歲的樣子，要不要去找找看，說不定又能入手一個懂事的工具人？

不懂事的工具人：“師祖，師祖！快看你又出現了！”

六道骸表情僵硬的看向某個可疑身影，再次出現於夜晚悟子的床上。

……到底是否應該果斷掐斷全息觀影模式，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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